“應舉未舉，指出還不改，一個圖斑扣100塊！”

       “都已經通宵在改了還想怎么樣？除了扣錢還會啥，付款怎么沒見這么積極？”

       國務院三調辦關于“縣級三調初始成果提交可延期至9月30日”的消息傳來時，在江西省某縣田間地頭上，身為監理方的賈正（化名，下同）正跟三調作業單位交涉三調成果的舉證問題。

       “這樣的爭吵再正常不過了，有的作業單位因時間緊迫，直接按照二調成果上報規避舉證，指出來還不改。”歷經二調，如今又投身三調監理工作的賈正雖然理解作業單位的苦楚，卻也是頗多無奈，“我們查到問題不指出，等地方三調辦查出問題來了，我們要一同受罰。”

       而新傳來的延期消息，也未能讓賈正松一口氣。7月12日，江西省三調辦發布《江西省第三次全國國土調查領導小組辦公室關于進一步加強調查成果質量管理的通知》，其中明確指出：“錯誤圖斑逐個修改，‘零錯誤率’成果上報國家。”

       三調辦，“零錯誤率”是大躍進還是激勵？

       “零錯誤率”的要求一提出，當地作業單位一片迷惘。對他們來說，成果提交延期到9月30日，不是時間緊任務重的特赦令，而是更加嚴苛的要求和繁重的舉證工作。

       泰伯網采訪了多位與三調作業相關的項目負責人，大家一致認為，“零錯誤率”成果提交是不可能的。主要原因在于，三調工作不管是調查還是核查，都是人工參與作業，每個人的理解不同，一定會存在偏差。甚至有參與其中的項目負責人表示，“即使是機械生產也有殘次品吧？”

       對這種眾所周知的道理，要求執行“零錯誤率”的江西省三調辦難道就不懂嗎？是當局者迷，還是另有緣由？

       有不愿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分析，三調成果是要服務地方后續至少10年發展的，如果質量存在問題，也會嚴重影響這個地方的未來發展規劃。對于三調成果質量的重視，從上到下其實應該是有共識的。只是面對一些沖突時，地方主管部門可能會更強調眼前利益。但在國務院三調辦及自然資源部再三強調三調成果的真實性，及對弄虛作假采取最高量刑處罰的決心下，地方三調辦及自然資源部門也加大力度，因此出現了這種最嚴格要求。

       不過，對此，該業內人士認為，地方這種嚴格要求可能更多的是從激勵層面考量，而非冒進之舉，真的強求作業單位一定要“零錯誤率”上交成果。畢竟，國家對三調提交成果也是明確規定有容錯率的。

       賈正認同這種分析，“這樣做應該是要給作業單位施加壓力，確保上交成果的質量。另外還有一點，低錯誤率一方面可以為地方主管部門爭得榮譽，另一方面還會帶來切實的獎勵。”

       此外，還有來自基層三調單位的工作人員向泰伯網訴苦，“一直被吐槽、抱怨，其實我們也很委屈，在作業單位熬夜的同時，我們也在為三調質量加班到凌晨一兩點。”

       作業單位，二調成果是參考還是復制？

       “直接按照二調數據來標注，不需要返工，不需要舉證。”在多數三調作業單位吐槽三調返工問題時，有一位三調作業單位負責人在泰伯網后臺留言給大家“支招”。

       “業內的確存在這種行為，對于撂荒嚴重的地類，很多作業單位并沒有實地認真調查，完全參考二調成果，導致很多成果不符合實際。”對于三調不實事求是，參考二調數據直接改為復制成果的行為，賈正如是說。

       在他參與監理的縣域，因為水土流失嚴重，自然生態發生了很大變化，其中很多二調是耕地（水田、旱地）的，現在已經撂荒多年，沒法耕種了。這種按理說需要按照三調要求的尊重實際放到其他地類，但是國家、省、市怕地方作假，要求原則上耕地維持原地類判定，但是需要對耕地內部二級類變更進行舉證，如原本是水田的，現在可能已經成了旱地，那就需要提交舉證。

       而且，在國務院三調辦印發的《第三次全國國土調查成果國家級核查方案》中明確規定，新增建設用地、新增設施農用地、耕地內部二級類調整、農用地調查為未利用地等屬于土地利用現狀調查成果核查中的重要圖斑。

       賈正表示，不能充分舉證，就是當下三調成果核查中發現的最主要的問題。

       對于三調作業單位對“參考二調成果，增加舉證工作量”的抱怨，有資深業內專家表示：主管部門一直強調三調參考二調數據，一是嚴控地方借機新增大量的建設用地，二是國家出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宏觀調控、自然資源管理體制改革和國土空間用途管制等各項工作的需要，對土地數據變化進行流量分析。

       顯然，直接復制二調成果一方面不符合三調“實事求是，以現狀為準”的原則，另一方面也會對未來三調成果應用帶來極其惡劣的影響。

       監理，兩頭受氣還是外行管內行？

       除去主管部門和作業單位，三調項目中還有監理單位的存在，即賈正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這里提及的監理單位是地方政府為提高當地三調成果審核通過率，自行以招標或政府技術服務購買的方式，引入第三方機構，對當地三調作業單位進行技術指導、調查監督、成果核查等工作。與國家《全國三調辦發布國家級核查管理規定和監理方案》中的監理有所區別。

       作為地方政府引入的第三方監管機制，監理單位一方面要接受地方三調辦及自然資源部門的指導，另一方面又要協調三調作業單位。地方三調辦希望能盡最大可能為地方發展考慮，能調整的調整，能舉證的舉證，只要不違背調查原則即可。作業單位則想，能少修改的少修改，不要虧本太大，只要調查成果能通過驗收，就萬事大吉。夾在兩個矛盾體之間，賈正自稱“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兩頭為難！

       像這種監理服務，賈正稱，“內地省份是從三調才開始有的，不像沿海省份做的更為規范，監理服務費用也較低，很多都直接走政府技術服務購買的途徑，十來萬塊錢就要服務當地三調全程。期間，如果作業單位提交結果有問題，監理單位要一同受罰。”

       此外，也有很多三調作業單位指出“監理有的是直接從學校招來的實習生，沒有任何經驗可言，根本就是外行管內行”。對此，有業內人士指出，監理單位原則上是以老帶新，老員工很多都是經歷過二調的，但因為地方監理服務多采用的是建設工程類的系數來套合，所以的確存在質量參差不齊的情況。